用信念点亮内心的火焰,燃起梦想

沉默的火种

用信念点亮内心的火焰,燃起梦想

我初次见老陈时,正是隆冬。他蜷缩在城南废弃水泥厂的一角,几块砖头垒成灶台,上面架着口豁了边的铁锅。锅里煮着些菜叶与碎米,火苗舔着锅底,明明灭灭地映着他沟壑丛生的脸。路人都避着走,但他固执地守着那团火,像守着什么了不得的珍宝。

三十年前的老陈可不是这副模样。那时他是钢厂最年轻的八级焊工,一双巧手能让两条钢铁生出情意,在灼目的电弧光中熔成一体。他的焊疤平整如缎面,厂里的老师傅都说这小子手上有灵性。有次抢修焦化管道,他在七十度高温的管道间连续作业九小时,焊喷出的蓝焰将他半边脸烤得蜕皮,却创下了全厂焊接合格率的纪录。

后来钢厂改制,成千上万吨的沉默钢铁被标上价格的标签运往国外。老陈的焊突然没了用武之地,和那些同样沉默的工友们站在厂门口,看运输车碾过他们青春铺就的铁轨。有人把安全帽摔在地上,他却把陪伴十五年的焊裹进油布,那上面还沾着1998年抢修高炉时溅上的铁水痕迹。

现在的老陈总在破布袋里揣着半截焊条。有天深夜,我看见他用捡来的废钢筋在墙角练立焊。没有电弧,没有面罩,只有月光勾勒出他手腕抖动的轨迹。钢筋碰撞发出清脆声响,惊起了梧桐树上栖息的麻雀。他忽然停下来对着空气说:"看,这种摇摆手法现在年轻人都不学了。"风卷着去年的枯叶掠过他脚边。

上个月城市改造,水泥厂要拆。推土机轰隆作响那天,老陈突然挥舞着焊冲进驾驶室。警察赶来时,他正用身体护着那口铁锅,灶里的火早被扬尘扑灭。医护人员掰开他紧攥的拳头,掌心躺着粒生锈的焊渣,边缘还留着当年熔化的痕迹。

昨晚我路过新建的创意产业园,玻璃幕墙里正在举办当代艺术展。一件名为《工业记忆》的装置格外醒目——上百根焊条排成燃烧的火焰形态,下方的标签写着"致敬劳动者精神的永恒光芒"。展台边沿不知被谁放了半碗冷掉的米粥,在射灯照耀下泛着油光。

城管终于还是放过了老陈的灶台。今晨我看见他蹲在废墟边,用焊条拨弄新生的火苗。铁锅里的水泡一个接一个破碎,那些咕嘟声像极了他年轻时焊缝里溢出的气泡。有颗火星溅到我的鞋面上,烫出个不易察觉的小孔。这微弱的灼痛让我突然明白,有些火焰不在眼睛里燃烧,而在骨头里阴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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